品牌:羊おじさん倶楽部
发售日期:2020-10-20
原画:
声优:
剧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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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2人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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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超現實的預覽圖
刚打完这一作,花了约莫半个小时?时间记得不是清楚,短小精悍,五脏俱全,只有文字和bgm,没有立绘,cg这些奢侈的东西,但是也已经足够了,整部作品其实都是基于来自于死亡笔记的脑洞,“靠意念杀人”,不过这部作品只是借助这个脑洞写一些东西而已,没有智斗什么的复杂的东西,作品里也没遮掩,明确说出了“死亡笔记”,后来更是能力者称为“基拉”,VN里不错的文笔很重要,该作就做到了这一点,读起来很舒服的文字加上舒缓的bgm,配合奇怪的“我”,提供了不错的体验,“我”在“知道”自己拥有意念杀人的能力后的癫狂,以及小孩般的思想很欠揍,还好确实死了,舒爽~~~枫准备离开葬礼却被知道真相的警官对质的时候两个反转便是故事的核心,第一次警官说“我”不是基拉,枫才是,有理有据,回收了之前的伏笔,枫只是为了让“我”替她背下“基拉”的锅,但是第二次反转枫指出她确实是爱“我”的,只是为了和“我”一起毁灭世界而已(到底也是小孩,只比“我”强一点),然后就是故事结束,有意思的是,“我”撞大运后发生的事情的还是“我”的视角去描写,仿佛成了一个飘散于天地之间的幽灵,既然世界观是有超能力者存在的,那说不定是个亡语类能力呢(雾),很有意思的故事,逻辑的话,细想可能有些问题,但是当黑童话看的话非常好
以下是故事完整内容
场景 1 想着会不会被告白,结果就被告白了。 那是在放学之后。我被枫叫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后方。 我真的很喜欢千秋,她这么对我说。 背对着晚霞,枫露出了微笑。这比我在电影里见过的所有告白都要真挚。抛开过分在意他人眼光而引起的羞耻,用更诚实的话来说的话。 真的非常帅气。 以至于让人觉得,她说不定都没想过被我拒绝的情况。 正常人在告白之后理当会忐忑不安,她却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 不,我很清楚。唯独枫是绝对不可能拥有这种天真和单纯的。 枫比起一般人要聪明得多。她绝对不会不加考虑就来赌自己的运气,也不会抱着幼稚的想法,以为自己就是万人迷。 所以我很清楚。她的告白百分之百是认真的。 严密的计算。让脸看起来最好看的角度。再加上尽可能做出的最完美的回头 —— 枫就这样向我告白了。 …… 嗯。 就连我都可能会沉浸在她精心设计出的氛围中,脑子一热就接受了她的告白。 就像那些已经被枫弄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却依旧抱有幻想的可爱后辈们一样。 当然,这建立在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告白的前提下。 「喂喂?千秋,你有在听吗 ——」 「…… 诶?」 「诶个鬼啦。你的答复呢?」 「嗯……,这次这么纠缠不休啊?」 「不要说什么纠缠不休」 「啊,我倒也不是对枫的兴趣有什么意见」 「诶 —— 纠缠不休不也挺好的嘛。死缠烂打也挺不错的啊。千秋你其实很吃王道恋爱喜剧那一套的吧?」 「你想多了」 「话说回来,太冷淡了!」 「…… 什么东西太冷淡了?」 「千秋你的态度!我可是在向你告白啊?!我都拼命鼓起勇气说出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不为所动!?赶快折服于我的气势然后满脸通红地说我也好喜欢小枫之后给我抱上来啊?!现在就把你那又软又甜的舌头塞到我嘴里啊!!?」 「对自己的性欲坦诚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啊」 而且『小枫』这个叫法,我迄今为止可是一次都没用过吧。 「啊 ——,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 「所以,重新再问一次,你的答复是什么?」 「真的假的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没死心啊……」 「我心中的安西教练对我说了,就算比赛结束也不要放弃 ——」 「明明是反过来的好吧。你心里的那个安西教练真的不是完全不懂规则的冒牌货吗」 我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枫背上了原本在长椅上放着的书包。 「算啦。今天就姑且继续当朋友,我们回去吧」 「……」 从讶异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而有些不服气。 「看你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之前就一直觉得,那种玩笑一样的话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玩笑一样,是说什么?」 「你的告白」 「那我就难办了啊…… 难不成千秋你也觉得那是玩笑话?」 「我倒是早就习惯了……」 嘴上是这么告诉她的。我从来没对她说过,其实她第一次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心里在想这个人该不会是个人渣。 「不过话说回来。啊 ——,这就是第十四次被你拒绝了」 「…… 不是,你怎么还专门数了次数」 「嘿嘿。因为我想着说不定将来哪一天我费的这些心思就会变成我和千秋谈笑的话题」 「不用等到将来,你这十四次的失败现在就已经是足够有趣的话题了」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这种谈笑啦…… 就是那种,更类似夫妻之间枕边谈话的那种?只要想到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上扬 ——」 「呜哇,果然还是好恶心」 我们一边进行着如上的对话,一边牵着手(我是被牵的一方)向同一个小区走去。 场景 2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我和枫的关系的话,那应该就是儿时玩伴吧。 我们原本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幼儿园和小学也都在一起。即将升入中学的时候,枫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搬去了外县。 当时我以为,和枫的缘分到这里就尽了。 记得送别会上集体给她的赠言里,我也只写了些听上去还像是回事的场面话。 总之对当时的我而言,枫也就留下了这么点印象。 本应就这样成为我童年回忆中(无足轻重)的一页的枫,今年年初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再次回到了这里。 然而她并没有通知或是联系我。等到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作为转学生转入了我就读的高中,插入了我所在的班级 —— 然后我们才有了分别以来的第一次对话。 「啊,你难道是千秋?好久不见。你现在看上去超可爱哦」 「…… 你是接客的牛郎吗」 我脱口而出。这就是我和枫那可以称得上是离谱的再会。 就这样,枫成为了对我而言有些特别的『好友』。 我敢确定,枫肯定早就知道会和我在同一个班。因此就算好不容易又回到这里她也没有联系我,而是将我们的重逢伪造成一场意料之外的巧合。 她八成是铁了心要看我吃惊的表情。 …… 不对,应该不是那样。 枫远比我想象的会算计。 就在重逢的那个瞬间,我大概通过了枫那不为人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考试。 如果我那时已经有了别的『好友』的话。 或者说我的脸没有枫印象里那么对她胃口的话。 再会时我并没有表现得那么高兴的话。 枫可能就会摆出一副早就对我没了兴趣的样子,和我保持仅仅是『童年玩伴』的距离。 越是努力冷静下来,这让人莫名后怕的条件语句就越是在我头脑中根深蒂固。 在我心中,有几件事一直像橡皮球一样四处乱跳。 捡起其中一个,光滑的表面上用马克笔写了什么话。我念了出来。 『对我而言枫是独一无二的,对枫而言我却是可有可无』 捡起另一个,上面又是这么写的。 『只有枫会喜欢我,但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枫』 下略・下略・下略。 在小区停自行车的地方,我郁闷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要一起上学,所以在这里等枫下来。突然。 「诶,千秋,你听说没?!」 没有打招呼,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让我等她,也没有开场白,枫一上来就从背后抱住我,抛出这个问题。 她这一抱让我心里舒坦了不少。 「…… 我应该还没听说,但是马上要迟到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哦?你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兴趣呀?」 「因为很困啊…… 还有你好沉」 「出大事了啊!真的没人告诉你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告诉我。心里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声。 她要说的大概是从我没加入的聊天群里听来的事吧。 「我是从沙耶香那里听说的 ——」 听到这里才突然注意到,枫的话音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语气。 永冈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丧失了语言能力。 「你说的永冈是…… 永冈老师?」 「对对,教物理的永冈」 我停在原地,枫像是要甩掉我一样向学校的方向迈开步子。 「沙耶香和永冈住同一栋公寓。昨天晚上好像是发现了他的尸体,警察都来了」 「…… 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 多亏枫的冷淡,我原本摇摆不定的态度总算是落下来。 「说起来昨天的第一节课上成自习了啊」我说。 这就像不断累积的预兆一样。打铃之后永冈老师还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年级主任慌慌张张跑进教室,说要我们先上自习。 「话说,其他老师也真是够了啊。有同事无故旷工一整天还毫不关心」 更别提实际上的死亡时间好像是上周末,枫说。 「…… 难不成是自杀?」 「都说了不知道啊。不过那个人看上去可不是会去自杀的样子吧?」 确实。永冈老师给人的印象就是成天在讲台上责骂差生,感觉自杀之类阴暗的行为和他根本沾不上边。 「啊」这个时候枫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刚想起来,我的耳环之前被永冈没收了啊…… 真倒霉」 「啊 ——,说起来值日的时候被他没收了呢」 那是星期五放学之后的事。 枫的外表颇为惹眼,成绩也不错,但是日常的言行举止和得体二字相差甚远。这样的学生很容易被某些老师当作眼中钉。 没收耳环的时候也是。枫和永冈在走廊里大吵了一架。事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顶撞永冈,她说因为那是我买给她的东西。 「…… 估计已经要不回来了」 「真是倒霉透顶了……」 「那也没办法。下次再一起去买新的 ——」 「今天就去吧?」 「……」 被她打断之后,才发觉对话被诱导了。 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打算往这个方向引。 苦笑着回答她。「好吧,那就今天去……」 「好耶! 太好了,可以和千秋约会了」 「是是是,去约会」 进行着如上的对话,我们走向了学校。 场景 3 等到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永冈去世的消息时,班里的同学都已经从各种传闻中知道了这件事。 即便如此,这样坐在课桌前,从大人的口中确认了永冈的死讯的那一刻,他的死便不再像隔着一块屏幕一样遥不可及,而是愈发真切起来。冲击之下,冰冷的指尖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我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听完了班主任的话,从中得知了一些传言中没有提到的事。 比如,死因并非自杀而是急性心脏病。 比如,分居的妻子接到校方的联络,去查看情况时发现了尸体。 以及,这段时间的物理课暂时由别的年级的老师来代课。 死者留下的空缺就是这样被填上的啊。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第一节课开始了。 「说不定其实真的是自杀的呢」 午休时,我和枫在教学楼后面吃着放在膝盖上的便当。她突然这么嘟囔了一句。 「…… 是在说永冈老师?」 「对学生不可能会说是自杀的吧」 「这倒确实,但是……」 她怎么突然就拐回来提起这件事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可以说一些奇怪的话吗?」 「…… 请便」 「永冈,说不定是千秋你杀掉的」 「…………………… 你说什么?」 「我说,说不定是千秋你杀了永冈老师」 「……」 「永冈的死说不定是 ——」 「够了。不用专门强调三遍……」 我打断她。 「你突然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我感觉又要犯头疼了」 「我才没在开玩笑啦…… 啊。不对,要不然还是当作是在开玩笑吧?」 明明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枫却一副不知道怎么才好的样子。 「我根本连话都没和永冈老师说过几句」 「我说的不是那种杀啦,而是,呃,让我想想怎么说才好……」 当然,在她开口前我就多少有点预感,枫打算讲点没边没沿的危险言论。 「你想想,从以前开始咱们身边就经常有人死吧?」 「有吗?」 「有啊。比如说上小学的时候,到我转走为止的六年里,同年级的同学算起来死了得有三十个吧?」 「……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啊,这超级奇怪的好吧。千秋你对这件事的感觉也是」 「诶 ——」 「千秋你想想,迄今为止你已经参加过多少次葬礼了?」 「不是……,一般人谁会去数这个啊」 「一般的、 高中生、 参加过的葬礼、 是不会、 多到让人、 数都数不清的!」 「诶 ——……」 「所以说……,我觉得千秋你身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枫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我身边的去世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你是想说这个?」 「从结论上来说的话,就是这样」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倒没有生气…… 不如说,我是在担心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你是这么想的啊 ——」 「毕竟今年夏天确实挺热的…… 明天开始午饭就在教室里吃吧」 「我并没有中暑哦?」 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她打断了我进一步的关心。 「我是要说,说不定千秋你是有超能力的」 「……………… 超能力?」 「对,超能力!」 「……」 我的头越来越疼了。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枫? 现在已经不是平成而是令和了啊?」 「令和也可以有超能力者吧」 「确实可以。但是那种古代生物一般的东西…… 至少我是绝对不想当」 「不过啊 ——,」枫话音一转。 「如果真的存在那么简单的杀人方法,不是就可以实现各种各样的梦想了嘛」 「……」 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梦想和希望都会不复存在的人只有我吗。 「姑且来梳理一下吧?」 枫看上去乐在其中。 「我的假说之一。千秋你拥有仅凭想法就可以杀死别人的超能力」 「…… 就类似死亡〇记那种?」 「死〇笔记是什么?」 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不过我还是想办法应付了过去。 「…… 不知道就算了。毕竟也是十五年前的老漫画了」 「千秋啊。现在已经不是平成而是令和了哦?」 「你少罗嗦」 枫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总而言之,她开口道。 「我的结论是 —— 千秋你用那个超能力把永冈给杀了」 「……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想要杀掉永冈? 我根本就不关心那个老师会 ——」 「你骗人」 「……」 她斩钉截铁的断言让我一时间有些失语。 「千秋你早就开始讨厌永冈了吧? 」 「……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知道的」 她回答了我的疑问。 「因为永冈一直用色迷迷的眼神看我」 「……」 「而且那天,永冈没收我的耳环有一半都是出于找茬。之后千秋你就更加讨厌永冈了,然后在无意识中把他给杀了。我是这么想的」 「……」 「你还是不相信吗?」 喉咙深处开始发干,但总算还是发出了声音。 「毕竟比起那种离谱的说法…… 还是正常的病死要合理得多吧。」 「嗯 ——。倒也确实是这样 ——」 「所以 ——,」 我勉强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来做个实验吧」
场景4
这一天放学后,我们马上来到枫的房间里,商量要不要杀掉谁试试看。 「找了才发现,原来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人根本就没几个啊」 余光瞥见枫正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那是当然」我回答她。 「千秋你之前提到的,那部名字很像地氟烷(Desflurane)的漫画,里面是怎么确定要杀谁的? 果然还是在主人公认识的人里面找?」 「那个的话,是等电视报道里出现了重犯的脸和名字之后再把他们杀掉的」 「啊——……平成的话就不说了,现在可是几乎不会再展示犯人的脸了啊」 「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有那种超能力的话,脸和名字是必须要知道的吗?」 「也可能并不需要呢……不过,这也是实验的内容之一吧」 「说的也是」 那,枫一边说着一边操弄着手机。 「找个比较合适的偶像怎么样?」 这么说着给我看了某个娱乐公司的网站。 「……那个,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偶像?」 「明星和演员之类的当然也可以,偶像的话有一定名气,死了之后肯定会有热度,而且死一个的话应该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话是这么说……但不愧是让一个没犯过什么罪的人死掉的话,果然还是会有罪恶感的啊」 「那就……地球那一面的国家的总统怎么样?」 这么说着又给我看了国际新闻网站。 「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吗?」 「详细的我不清楚,反正那些高官们肯定都少不了贪赃枉法」 「呜哇,好深的偏见」 「那——,这个罪犯怎么样?」 枫又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显示的是一桩发生在残疾人福利院的夜袭杀人案的维基〇科页面。 「啊,这不是前段时间引起骚动的那个案件吗?」 「就是那个。如果犯人在看守所里死了的话肯定会有新闻报道,而且似乎不久前下了死刑判决,就算杀掉也不过是提前死而已,我觉得这个刚刚好」 「……」 「啊,这个也不行吗?」 「呃。并不是说不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种不和谐感要如何用语言来表述呢。 「总感觉,就算我真的有杀人的超能力,也没法杀掉你刚刚说的那些人」 「……是吗?」 「我说不清楚……」 「嗯——?」枫歪了歪头。 「不过,反正也只是实验,现在姑且就想着杀掉刚刚说的那三个人然后先看看情况吧」 「诶——……抱着这种随便的想法去杀人真的好吗?」 「反正打一开始就有一半是出于玩闹的嘛。千秋你也并没有认为自己当真有超能力吧?」 「……那倒,确实」 没有告诉她,我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几乎要相信自己有超能力了。 「神说不定,」枫突然开口。 「其实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来决定人的生死的」 她如是说。 场景5 然而一个人都没有死。 不管怎么等都没有人死。过气的偶像也好,遭国民非议的国家总统也好,监狱中的死刑犯也好。 「嗯——,果然还是哪里有问题吗」 过了一周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枫头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想也知道这根本不该是一周之后才说的话。在想到超能力这个说法的时候就该怀疑自身的正确性了——我在心里这么吐槽她。 「是这样吗?」 由着枫的性子来的我也很不对劲。还是适可而止吧。 「……千秋不这么想吗?」 依旧是放学路上。天空飘着小雨,我们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打伞,最终还是选择了并肩走在雨中。 「其实,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还缺了点什么」 「是说要杀死别人还缺了什么吗?」 「我想缺的可能是恨意吧」 「恨意?」 「我觉得,如果我真的可以把别人杀死的话,那说不定必须得有足够把人杀死的能量。 仔细想了想之后觉得,能量可能就来自于我对那个人的杀意」 「这就是你说的恨意?」 「嗯。所以就像枫你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是我把永冈老师给杀了,那我应该确实是讨厌他到了想要杀掉他的地步」 「……」 枫沉思了一会儿。 「也就是说之前的偶像总统和死刑犯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千秋你其实并不对他们抱有很深的杀意?」 「就是这个意思」 「嗯——。这样倒也的确能说得通啦——」 枫半信半疑。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是说?」 「就是……现在千秋你有没有很讨厌的人? 不管是有意识地还是无意识地都可以」 「……」 代替我们说话的是越来越大的雨声。 枫先一步撑起了伞,向我这边倾斜。我只是握着折叠伞。 「那个」 举起伞向外指。 「那个是哪个?」 「都说了是那个」 伞的那一端指着一栋耸立在宽阔马路一旁的公寓大楼。 「那个大楼是?」 「我打心底里讨厌着的」 「……」 「就算住在那种仅仅为了容身而堆出来的混凝土建筑里也毫无怨言,无法改变并且也不打算改变自己如同奴隶一般的境况,每天都像我和你一样无可救药地浪费着时间,仿佛生来就注定成为他人饵食的——」 所有人。 场景6 然后就死了。 距离车站有五分总路程的一栋十四层公寓里的住户,从大人到孩子,无一例外,所有人。 死因有自杀、他杀、碾轧、溺水、冻伤、误食、绞首、窒息、出血、坠落、密室死亡、腹上死、服毒等等。在不同的地方,出于不同的原因,以不同的死法,所有人都在相同的时间死了。 当然,这在社会上掀起了巨大的骚动。 亲眼目睹了空前的惨剧,浮现在公众头上的问号一定是这样的内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起事件都是发生在以天文数字作分母的概率下的巧合,这样敷衍的说法最初当然谁都不会接受——诸如公寓内发生了瓦斯泄露,CIA和SVR进行了共同作战,5G电波把大脑烧坏了,新型冠状病毒才是罪魁祸首,被当作了人造微型寄生虫的实验品,中了新兴宗教的毒,新自由主义,新纳粹主义,女权主义,线上恐怖组织,素食主义者——这些连臆测都称不上的言论铺天盖地地出现,最终都被当做是当时特殊情况下的恶劣玩笑草草了事。 真相就这样被埋没在各种无聊的传说之中,又被覆上日常生活中的琐碎——想必不久就会以未解之谜的名号收场。只要一直用生拉硬扯出来的说法敷衍下去,公众肯定迟早会淡忘这件事吧。 我隐隐约约这样觉得。 也许就像永冈老师去世时那样。 然后。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以至于有一种马上要大声叫喊的冲动。 实际上,那已经不是冲动而是行动了。 我们站在那栋公寓的楼顶。 「就是我们!把大家给!杀掉的!!」 喘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大声喊。 「啊——哈哈哈! 所有人都死了!!」 「……真是稀罕,千秋你竟然会这么兴奋」 站在我身后的枫反而没什么兴致。 平时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现在她的笑容看上去却有些僵硬。 你们都是活该,我心想。 「好厉害啊,枫。真的好厉害啊。那些人可是全死了啊?」 「不用重复那么多遍,我听得清楚着呢。而且那边说不定还有警察在所以——」 「警察叔叔们!! 有本事就来抓我们啊,一群白痴!!」 「行了,千秋你差不多就够了」 枫准备上前阻止我,结果她自己也没忍住笑。 「白痴说的应该是你才对。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行了,趁别人还没上来赶快走吧」 「啊哈哈」 我几乎是被她拽着从应急出口离开了。 「反正杀掉就行了嘛」 「把谁?」 在我前面顺着楼梯向下走的枫转头问我,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反正就算被抓到了,也可以杀掉。那些警察们,全部」 「杀不完的。你以为警察有多少人啊」 「反正是全部」 「街上的人也是?」 「全部」 「全世界的人?」 「全部」 回去的路上,我亲吻了枫的嘴唇。 场景7 「『御船千〇子』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从保健室和空教室,到体育馆的仓库和广播站,学校中能被当作独立房间的地方都被临时用作会谈室,政府派来的西装革履的大人们正在那里和全校学生依次进行一对一的面谈,我也是其中之一。 昨天,刚好在那栋公寓的居民全部死于非命的一周之后,政府突然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在摄像头前肃然登台的政府高官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宣布,政府认为这起诡异的多人横死惨案是由未成年超心理学能力者引起的突发事故。 ……试想一下,在那一瞬间降临会客厅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尴尬死寂。 台下和场外的听众根本跟不上这种夸张到好莱坞电影都自愧不如的转折。还没等台下的记者和在野党议员们发出不要拿别人当猴耍给我正经一点之类不满的声音,这次发布会就草草结束了。 第二天,内阁的公告网站公布了更详细的情报,将这起事件与日本、美国和欧盟国家都在秘密研究的超自然现象联系了起来。 这类能力被统称为PSI(Psy),为了找到被推测具有该能力的犯人,国家将以居住在事发地点附近的初高中学生为对象,从询问开始着手进行调查。 班主任说明了上述情况之后,课余的时间学生们被逐个叫到相应的会谈室,与负责自己的人会面。 我被叫到了音乐教室里狭小的钢琴房。 「听说过吗,『御〇千鹤子』? 她是明治年间的透视能力者,也是那部很有名的恐怖电影『午夜〇铃』的原型」 「……我没有看过」 「就算没看过的话,就是那个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头发垂在脸上的白衣女人,你知道吗?」 「那个我知道,但是原作的电影没有看过」 「就先不说原作其实不是电影而是小说了,感觉代沟还真是大啊……你该不会连VHS录像机都没碰过吧? 你知道吗? 看视频的时候有个叫做后退(巻き戻し)的操作,这个叫法就源自于把录像磁带向后卷(巻いて戻して)的动作哦。到现在我今天谈过话的学生已经有二十五名了,连『亚〇拉』和『地〇冒险』他们都说没听说过,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心跳都停——」 「那个,」我打断他。 「怎么了?」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 一阵尴尬的沉默。他干咳了一声,然后。 「心理学中有一个特殊的分支,叫做『超心理学』」 看来他打算将刚才的对话全部当作没发生过。 「我叫五十岚」总算是报上了名字。 「我来这里是为了将本次事件的犯人——我们目前称其为『基拉』——将他或是她保护起来」 「保护? 不是要逮捕吗?」 「是保护」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是按照顺序来说明吧。PSI这种能力实际上并不少见。 像刚刚提到的『御〇千鹤子』那样有名的能力者就不用再说了。猜拳的时候有一瞬间预见了自己会赢,告知亲人遭遇事故的电话铃声响起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一类被称作虫之预感(虫の知らせ)或第六感的基于经验的直觉—— 或者说,让蜡烛的火焰产生摇动,隔空让物体从架子上掉下来之类微弱的念力,只要经过一定训练每个人都可以习得」 但是,他又说。 「但是,把那么多素昧平生的人——而且还是在一天之内就一个不落地全都杀掉,这样精细的能力极其少见,更重要的是能够赚很多钱」 肯定有很多组织都在觊觎这个能力。 「……」 「国内外都有组织向这个地方派来了『专家』,其中有像我这样的超心理学的『专家』,也不乏非法行为的『专家』。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公然行动,但是一旦雇主失去了耐心,他们估计就会一个个诱拐、拷问那些被怀疑可能是『基拉』的人,然后用不人道的手段把他们杀掉吧。 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像我们这样的国家正规机关要将『基拉』保护起来,防止国民的人权遭到恶劣的非法组织的侵害」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为什么政府会将搜查范围缩小到未成年?」 「在我能说的范围内,昨天政府发表的结论是统计得出的倾向和政治考量结合的产物」 「也就是说……,并不能确定『基拉』的年龄就在十到二十岁之间?」 「如果你要讨论可能性的话,那『基拉』不过是我们的被害妄想,所有的死亡都只是偶然的事故,这也是可能的」 「……」 「目前我们能够确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但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护国民的生命,比起先入为主或是一厢情愿,我们选择遵从可以切实得到的可能性。 干脆利落地斩断那些被判断为不可能的枝节,留下来的枝干不管有多么小,都可以被认定为唯一的真相。我们的工作就是完成这样一个一点一滴踏实积累的过程」 「……出于以上原则,我们判断『基拉』只是想利用这次的事件看看自己的本领有多大。 用炸药是不可能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正方形的洞的。 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就设下了公寓居民这样模糊不清的范围,精准地杀死了所有人,这与其说是由于能力的失控,不如说是进行了有意的加工。 就如同是在玩积木一样。 我们推测,对『基拉』来说,157名目标远远不算多,他还有充足的余力来进行『调整』」 「……」 他看了一眼手表。 「说得太长了呢。净是我在长篇大论,都没怎么听你说话」 五十岚看上去并没有很在意我的沉默不语,对我微笑着。 「面谈就到此为止了。 或许下次访问时还需要把你叫出来,请你谅解。 如果发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务必要联系名片上这个号码。 感谢你今天的配合」
场景 8 「所以为什么那个叫五十岚的人会和千秋你说那么多话啊?」 这一天放学后,我们来到了枫的房间。 「…… 我倒觉得他和所有的面谈对象都是这种感觉」 「不会吧。跟我谈话的人就只是问了点身边有没有同学不太对劲啊之类空泛的问题,五分钟左右就把我放出来了」 我和五十岚的谈话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 所以说,我被怀疑了?」 「有可能…… 我认为那个人可能是想用勉强还能透漏出来的信息试探千秋的反应,以此来判断你是不是『基拉』」 「……」 「啊,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哦?」 「…… 为什么?」 「因为没办法从根本上证明啊。 就算受到了威胁或者拷问,只要千秋你从此不再杀人,就没有人可以断定千秋就是『基拉』」 「…… 那,要是我不小心杀了人呢?」 「那他们要确定你是犯人也得花点功夫才行啊。 又没法区分被杀的人到底是不是自然死亡,而且还不能排除可能是别人想要把怀疑转嫁到千秋头上」 「……」 「反正总之肯定是没问题的啦」枫把我按倒在床上。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保护千秋的」 从上面压了下来。 「…… 嗯」 枫的嘴唇描摹着我锁骨的轮廓。 「千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哦」 她对我说。
在早间新闻节目中看到了被我杀掉的某个人的遗属站在摄像机前面哭着接受采访的画面。 据称她原本在东京独居,事件中死去的是她年迈的父母。 她用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讲着和家人的往事,宣泄着对犯人的憎恨,倾诉着自己的孤独。 一边用瞟着这样的画面一边啃吐司,我打心底里感到不可思议。 她为什么不低头向我道歉呢。 将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就等于要承受变成我下一个目标的风险。要是准备向我求饶或者道歉那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然一副要判我有罪似的瞧不起人的样子,把我给痛骂了一顿 —— 说实话,我觉得她已经完全疯了。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不会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家人一点错都没有吧。 如果当真如此,那我心中那杀掉他们也远远不足以平息的怨恨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我恶人先告状吗。难道是我有被害妄想吗。 那么受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对待的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偏是你呢。 倘若有一天,某个人得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走他人性命的能力,那么那些因此而死的人说到底就是理当被杀掉的人吧。 如果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掌握着核按钮,那么哪怕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世界的毁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就等于是说,只有无视某个人强烈到希望世界毁灭的愤恨,世界才得以存续下去。 在我还没有杀人的能力时独断地无视了我的愤恨,如今刚一成为会被杀掉的那一方就马上慌慌张张地搬出『正义』『道德』之类的说辞,这又有什么说服力呢。 那群字典里根本找不到羞耻二字的受害者们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着实是可笑。 现在,我的手边就放着那个按钮。 所以她 —— 她们所有人,都应该向我道歉。 场景 9 在教室里,枫基本不会跟我说话。 是我之前拜托她这么做的。 并非是出于害羞或者怕麻烦之类的理由 —— 而是为了自卫。 我不会讨好别人。比起不去,这个不会的意思更接近不能够。 因为讨好别人就等于让别人以为自己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可以被无限制地消费。 这就如同在深夜中向名为人际关系的汪洋里一铲一铲地填土 —— 徒劳无功,永无止境。 所以每当看到枫在班里那一副和谁都友好相处的样子,我总会感到不可思议。 枫肯定也会讨厌别人,也会感觉自己被别人讨厌了,连那些人都要毫无区别地善待,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回报怎么想都不会对等。 她那样的我实在是做不来。 不仅如此,我所做的不如说刚好和她相反 —— 只要有人来搭话我就会故意用很生硬的声音回答,好让班上的同学都讨厌我。 不管对谁都坚持用敬语。 摆出一副很不自在的表情。 终于,没有人会再来和我说话了。 这就是我的自我保护。 只要在一开始就展现出自己没有掠夺的价值,那么谁都不会来掠夺我 —— 仿佛是在嘲笑我的自暴自弃一般,不管是谁来掠夺,枫都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价值送出去。这让我感到很郁闷。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枫很让人羡慕。如果用羡杀旁人这个词来形容她的话,那么那个如今比较少见的写法所带来的违和感都可以被抵消掉。 就算被掠夺和消费,也仍旧会不断地向他人给予的精神境界。 不管到了如何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依旧深信自己的人生终将迎来柳暗花明的自信。 即便被别人讨厌,也坚定不移地认为会有人毫不动摇地爱着自己这样毫无根据 —— 实际上即便没有根据,那也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 的自我认同。 所以对我来说,枫的告白带来的只有足以让我哑然无声的痛苦。 「……」 枫注意到我在看她,轻快地走了过来 —— 脸上挂着微笑。 「我们回去吧,千秋」 一边向刚刚一起聊天的女同学们挥手,一边把趴在桌子上的我拽起来。 那几位女同学沉默地看着枫带我走出教室。
从教学楼里出来之后就下了大雨,我们各自撑起了雨伞。 「……」 一句话都没有说。 沉默,唯有雨水喋喋不休。 「枫你真的喜欢我吗?」 回过神来,心底的疑问已经在不经意间漫溢出来。 枫回头看我。她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别告诉我迄今为止的十四次告白你都是睡过去的」 「那倒没有……」 「就算是我也不会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和女孩子睡的啊」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啊…… 整天板着脸性格又阴暗长相也不可爱声音还不好听整个人气质都很不起眼。 跟我比起来,那些我想得到但是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枫可是全都有啊」 「…… 你是想说我和你不般配?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那些东西吗?」 「但是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我自己也是」 「那又有什么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啊」 几乎是喊了出来。然后刻意地长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的话会让你为难吧…… 对不起,稍微,稍微再等我一会儿」 「……」 除了我们没有别人的人行道,因为一旁干线公路的扩建而有些狭窄。不时有大型卡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四处飞溅的水花仿佛是临死前的悲鸣。 「听我说,」 撑着伞的手早已止不住发抖。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枫」 「……」 「比起枫半开玩笑说出的『喜欢』,这大概要沉重得多。所以我才一直没有接受枫的告白。 就算稀里糊涂的接受了告白和枫在一起了,枫也肯定很快就会对我失去兴趣。结果到头来我根本没有为枫付出过什么,枫也迟早会离开我。那时我肯定会觉得把枫束缚在身边的唯一方法就是伤害自己,然后做出傻事吧」 「所以,那段站在被喜欢的位置上 —— 仅仅作为被告白的一方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明白这样很幼稚,等到枫厌倦了吃力不讨好的告白之后,我也能更加容易一些地放弃吧。 虽然估计还是会后悔得要死……」 「枫,为什么你要向我这样的人告白呢? 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呢? 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哪怕你只是装出来的,我这么笨所以肯定也会喜欢上你。这是当然的事啊……」 「但是喜欢上别人果然是好辛苦啊? 明明我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给你让你喜欢我的东西,却还必须像强行把鲜血挤出来那样努力。其实我只是想要作为被爱的一方,让我来爱枫只会平添我的痛苦,我根本做不到。 事到如今这么说或许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觉得,到头来,我对枫的『喜欢』不过是单纯的性欲吧」 「但是…… 但是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喜欢你到不能自已」 「………… 既然这样,」 长久的沉默之后,枫开口问我。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要吻我呢?」 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这么害怕被我所爱,那为什么那天千秋你要主动 ——」 「因为我只要动动念头就能夺走别人的性命啊」 「……」 「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别人给杀了 —— 所以就算不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了,枫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离开我。 所以我才吻了你」 「…… 原来是这样啊」 「……」 再次回到沉默之中。此刻世上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 「所以,」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枫。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啊」 「…… 因为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有一天会把枫给杀掉」 「…… 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讨厌我到了想要杀掉我的地步了吗?」 「不是讨厌哦。我喜欢你,到了想要杀掉你的地步」 我微笑着回答她。 「既便拥有了能够毁灭世界的能力,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我的救赎也不会到来,枫的心似乎也不会真的被我占有…… 所以 ——」 严密的计算。让脸看起来最好看的角度。再加上尽可能做出的最完美的回头 —— 在枫的记忆中烙上我的身影。 「再见了,枫」 我向她告别。
话音刚落,四吨重的卡车从我的侧面撞了上来。 枫还没来得及阻止,我就已经从护栏上翻了出去。卡车如同算好时间一样出现,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脊髓被撕裂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在枫的眼前。 我就这样死了。 场景 10 一缕白烟透过了烟囱,飘飘袅袅消散在空中。那便是我尸体火化时的情景。 前来参加葬礼的枫依礼节见证了我作为人的最后一刻。火葬开始前,趁我的父母还没有过来打招呼,她来到殡仪馆侧面的停车场,打算悄悄溜走。就在这时 —— 「你就是『基拉』吧?」 身后响起这样的声音。 枫被埋伏在这里的五十岚抓个正着。 「……」 她面无表情地回头,如同带着一副面具。 「先把话说在前面吧,即使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这一带已经被我们封锁了」 枫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如他所说,和来的时候相比,这附近有些太过寂静了。 「…… 你说我是『基拉』?」 她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兴致,催促着五十岚的下文。 「我们统计了过去几年去世的孩子」 五十岚稍稍低头。 「如果有人仅凭意念就能够杀死别人,那么他年少时应该在无意识中杀死过身边的人。 所以,我们认为或许可以通过同校和同班同学中去世的人数来缩小范围,最终找到『基拉』」 「…… 然后?」 「被我们列在嫌疑人名单第一行的那个女孩,在前几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现在犯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跑到葬礼上捣乱,不觉得太不识好歹了吗?」 「嘴上真是毫不留情啊。实际上,在嫌疑人名单的第二行还有一个名字,我们认为那个人也有很大嫌疑」 「某个和千秋关系很好的人,对吧」 「没错。既然排查的依据是同年龄死者的数量,那和她关系较近的人自然也会有同样的嫌疑」 「那么既然现在千秋已经死了,按道理那个人的嫌疑应该也要排除吧?」 「按我们一开始的结论来的话,确实应该如你所说。但是后来我们又提出了另一个设想」 「…… 真正的『基拉』不是千秋而是我,对吗?」 五十岚没有正面回应枫的嘲笑。 「…… 她们身边有很多孩子去世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然而,五十岚说。 「然而,我们注意到,在不断有青少年死亡的几年中,曾出现过半年左右的空白」 「……」 「那段空白期开始的时间,与某位少女转学离开这里的时间出奇地一致。 另一方面,那名少女转去的那所学校,在那半年中则出现了孩子们相继横死的情况 —— 我们推测,正是在那半年中,那名少女发现自己才是『基拉』。 然后她想到,只要从现在开始将最初的那名少女包装成『基拉』,不久之后自己的嫌疑就会被完全洗清」 「……」 「从此之后的几年间,远在别地的她不断杀死另一名少女身边的人。 恐怕她已经很清楚了。 凭意念杀人的能力并不是什么强力的底牌,甚至说反而可以被冠上最弱的名号,不过是用起来比较方便而已。 如果把活着当作 1,被杀死当作 0,那么她的能力无法制造 1 和 0 之间的任何状态。 非 1 即 0。因此她的能力无法成为和他人交涉的筹码。换言之,在开始和敌人正面对峙的那一刻,她已经输了 —— 就像现在这样」 「现状是,你无法将我当作人质,也无法对我进行威胁。 也就是说,除了杀死我然后逃走之外,你别无他法。因此只要我们预先做好准备,一旦我被杀死就立刻将你远距离射杀,你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所以五年前,你想到了将她作为自己的诱饵。你还对她进行了诱导,使她误以为自己就是『基拉』。 这样一来,就算她被逮捕或是遭到拷问,供词也只会让你的嫌疑变得更小」 「……」 沉默了一会儿,枫开口了。 「…… 所以,抓犯人的侦探游戏玩够了吗? 如果你只是打算跟我复述一下我的成长经历,现在应该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很遗憾,我们不能让你回去了。 你的能力对这个国家,对你自身来说都太过危险。 就算你这次侥幸从我们这里逃出去了,迟早也会被别的组织抓到,然后被他们当作工具利用。 所以,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会处于我们的保护之中」 「少骗人了。 你们才是想要利用我的能力把对手暗杀掉吧,所谓保护也不过是要把我监禁起来而已」 「随你怎么想。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你们才是,如意算盘也就现在还能打打了 —— 你们或许觉得自己只是在围捕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我可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你们所谓的保护并且为你们出力的。等到哪一天我没了兴趣,把你们全都杀了之后再出国也不是做不到」 「你现在不愿配合也无所谓。 我们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有能力,考虑也更周到。 如果你想的话,要我们每晚给你『提供』来自东南亚的高质量吗啡也可以哦? 就我个人来看,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抱住我们的腿,央求我们不要抛弃你的地步」 「………………」 枫没有继续对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抬头望着遮天的阴云,她的心似乎也随着视线远去。 她似乎有些累了。 「…… 最后,让我更正一点吧」 「……」 「我没有想过要欺骗千秋或者是利用她」 「……」 「我是真的想要让她来支配『基拉』的能力。 依照她的想法杀掉她想要杀的人。 依照她的愿望来扭曲这个世界」 「为什么? 因为在她喜欢上我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但她实在太笨了,就为了自己不如别人这种理由而不肯来爱我。 这种肤浅无聊又无关紧要的事,却成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无法消除的心理障碍 ——」 「所以我想要杀掉。 牵制住千秋,使她没能来爱我的所有人。 我想要让千秋来杀掉,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 带着苦笑。 「我脑筋转得比较快,让我来的话中间就会发现在那之后我们根本没法好好生活,最终因为这些顾虑而打退堂鼓。千秋的话就肯定不会像我一样烦恼这些有的没的,她应该可以一口气把事情进行到底的吧。 等人类因为这种无聊的缘由灭亡之后,仅仅是生存下去我们都要筋疲力尽。如果能在那样的世界里,只有我和她一起活下去,那该有多好啊…… 认真构想着这种荒唐的未来的人,大概只有我吧」
静静地,她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向了五十岚预先准备好的车。 没能见证枫的未来,我就这样继续走向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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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超現實的預覽圖
刚打完这一作,花了约莫半个小时?时间记得不是清楚,短小精悍,五脏俱全,只有文字和bgm,没有立绘,cg这些奢侈的东西,但是也已经足够了,整部作品其实都是基于来自于死亡笔记的脑洞,“靠意念杀人”,不过这部作品只是借助这个脑洞写一些东西而已,没有智斗什么的复杂的东西,作品里也没遮掩,明确说出了“死亡笔记”,后来更是能力者称为“基拉”,VN里不错的文笔很重要,该作就做到了这一点,读起来很舒服的文字加上舒缓的bgm,配合奇怪的“我”,提供了不错的体验,“我”在“知道”自己拥有意念杀人的能力后的癫狂,以及小孩般的思想很欠揍,还好确实死了,舒爽~~~枫准备离开葬礼却被知道真相的警官对质的时候两个反转便是故事的核心,第一次警官说“我”不是基拉,枫才是,有理有据,回收了之前的伏笔,枫只是为了让“我”替她背下“基拉”的锅,但是第二次反转枫指出她确实是爱“我”的,只是为了和“我”一起毁灭世界而已(到底也是小孩,只比“我”强一点),然后就是故事结束,有意思的是,“我”撞大运后发生的事情的还是“我”的视角去描写,仿佛成了一个飘散于天地之间的幽灵,既然世界观是有超能力者存在的,那说不定是个亡语类能力呢(雾),很有意思的故事,逻辑的话,细想可能有些问题,但是当黑童话看的话非常好
以下是故事完整内容
场景 1
想着会不会被告白,结果就被告白了。
那是在放学之后。我被枫叫到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后方。
我真的很喜欢千秋,她这么对我说。
背对着晚霞,枫露出了微笑。这比我在电影里见过的所有告白都要真挚。抛开过分在意他人眼光而引起的羞耻,用更诚实的话来说的话。
真的非常帅气。
以至于让人觉得,她说不定都没想过被我拒绝的情况。
正常人在告白之后理当会忐忑不安,她却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 不,我很清楚。唯独枫是绝对不可能拥有这种天真和单纯的。
枫比起一般人要聪明得多。她绝对不会不加考虑就来赌自己的运气,也不会抱着幼稚的想法,以为自己就是万人迷。
所以我很清楚。她的告白百分之百是认真的。
严密的计算。让脸看起来最好看的角度。再加上尽可能做出的最完美的回头 ——
枫就这样向我告白了。
…… 嗯。
就连我都可能会沉浸在她精心设计出的氛围中,脑子一热就接受了她的告白。
就像那些已经被枫弄哭了不知道多少次,却依旧抱有幻想的可爱后辈们一样。
当然,这建立在这是她第一次对我告白的前提下。
「喂喂?千秋,你有在听吗 ——」
「…… 诶?」
「诶个鬼啦。你的答复呢?」
「嗯……,这次这么纠缠不休啊?」
「不要说什么纠缠不休」
「啊,我倒也不是对枫的兴趣有什么意见」
「诶 —— 纠缠不休不也挺好的嘛。死缠烂打也挺不错的啊。千秋你其实很吃王道恋爱喜剧那一套的吧?」
「你想多了」
「话说回来,太冷淡了!」
「…… 什么东西太冷淡了?」
「千秋你的态度!我可是在向你告白啊?!我都拼命鼓起勇气说出来了,你能不能别这么不为所动!?赶快折服于我的气势然后满脸通红地说我也好喜欢小枫之后给我抱上来啊?!现在就把你那又软又甜的舌头塞到我嘴里啊!!?」
「对自己的性欲坦诚到了让人恶心的地步啊」
而且『小枫』这个叫法,我迄今为止可是一次都没用过吧。
「啊 ——,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
「所以,重新再问一次,你的答复是什么?」
「真的假的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怎么还没死心啊……」
「我心中的安西教练对我说了,就算比赛结束也不要放弃 ——」
「明明是反过来的好吧。你心里的那个安西教练真的不是完全不懂规则的冒牌货吗」
我还没从惊讶中反应过来,枫背上了原本在长椅上放着的书包。
「算啦。今天就姑且继续当朋友,我们回去吧」
「……」
从讶异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她耍得团团转而有些不服气。
「看你这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之前就一直觉得,那种玩笑一样的话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玩笑一样,是说什么?」
「你的告白」
「那我就难办了啊…… 难不成千秋你也觉得那是玩笑话?」
「我倒是早就习惯了……」
嘴上是这么告诉她的。我从来没对她说过,其实她第一次向我告白的时候,我心里在想这个人该不会是个人渣。
「不过话说回来。啊 ——,这就是第十四次被你拒绝了」
「…… 不是,你怎么还专门数了次数」
「嘿嘿。因为我想着说不定将来哪一天我费的这些心思就会变成我和千秋谈笑的话题」
「不用等到将来,你这十四次的失败现在就已经是足够有趣的话题了」
「我说的不是现在的这种谈笑啦…… 就是那种,更类似夫妻之间枕边谈话的那种?只要想到嘴角就会不自觉地上扬 ——」
「呜哇,果然还是好恶心」
我们一边进行着如上的对话,一边牵着手(我是被牵的一方)向同一个小区走去。
场景 2
如果要用一个词来概括我和枫的关系的话,那应该就是儿时玩伴吧。
我们原本就住在同一个小区,幼儿园和小学也都在一起。即将升入中学的时候,枫因为父亲的工作调动搬去了外县。
当时我以为,和枫的缘分到这里就尽了。
记得送别会上集体给她的赠言里,我也只写了些听上去还像是回事的场面话。
总之对当时的我而言,枫也就留下了这么点印象。
本应就这样成为我童年回忆中(无足轻重)的一页的枫,今年年初因为父母的工作调动再次回到了这里。
然而她并没有通知或是联系我。等到我发现她的时候,她已经作为转学生转入了我就读的高中,插入了我所在的班级 —— 然后我们才有了分别以来的第一次对话。
「啊,你难道是千秋?好久不见。你现在看上去超可爱哦」
「…… 你是接客的牛郎吗」
我脱口而出。这就是我和枫那可以称得上是离谱的再会。
就这样,枫成为了对我而言有些特别的『好友』。
我敢确定,枫肯定早就知道会和我在同一个班。因此就算好不容易又回到这里她也没有联系我,而是将我们的重逢伪造成一场意料之外的巧合。
她八成是铁了心要看我吃惊的表情。
…… 不对,应该不是那样。
枫远比我想象的会算计。
就在重逢的那个瞬间,我大概通过了枫那不为人知的,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考试。
如果我那时已经有了别的『好友』的话。
或者说我的脸没有枫印象里那么对她胃口的话。
再会时我并没有表现得那么高兴的话。
枫可能就会摆出一副早就对我没了兴趣的样子,和我保持仅仅是『童年玩伴』的距离。
越是努力冷静下来,这让人莫名后怕的条件语句就越是在我头脑中根深蒂固。
在我心中,有几件事一直像橡皮球一样四处乱跳。
捡起其中一个,光滑的表面上用马克笔写了什么话。我念了出来。
『对我而言枫是独一无二的,对枫而言我却是可有可无』
捡起另一个,上面又是这么写的。
『只有枫会喜欢我,但是所有人都会喜欢枫』
下略・下略・下略。
在小区停自行车的地方,我郁闷地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因为要一起上学,所以在这里等枫下来。突然。
「诶,千秋,你听说没?!」
没有打招呼,没有解释为什么会让我等她,也没有开场白,枫一上来就从背后抱住我,抛出这个问题。
她这一抱让我心里舒坦了不少。
「…… 我应该还没听说,但是马上要迟到了,还是边走边说吧?」
「哦?你看上去好像没什么兴趣呀?」
「因为很困啊…… 还有你好沉」
「出大事了啊!真的没人告诉你吗」
怎么可能会有人告诉我。心里的想法并没有说出声。
她要说的大概是从我没加入的聊天群里听来的事吧。
「我是从沙耶香那里听说的 ——」
听到这里才突然注意到,枫的话音里没有丝毫开玩笑的语气。
永冈死了。
有那么一瞬间,我丧失了语言能力。
「你说的永冈是…… 永冈老师?」
「对对,教物理的永冈」
我停在原地,枫像是要甩掉我一样向学校的方向迈开步子。
「沙耶香和永冈住同一栋公寓。昨天晚上好像是发现了他的尸体,警察都来了」
「…… 怎么死的?」
「谁知道呢?」
多亏枫的冷淡,我原本摇摆不定的态度总算是落下来。
「说起来昨天的第一节课上成自习了啊」我说。
这就像不断累积的预兆一样。打铃之后永冈老师还是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年级主任慌慌张张跑进教室,说要我们先上自习。
「话说,其他老师也真是够了啊。有同事无故旷工一整天还毫不关心」
更别提实际上的死亡时间好像是上周末,枫说。
「…… 难不成是自杀?」
「都说了不知道啊。不过那个人看上去可不是会去自杀的样子吧?」
确实。永冈老师给人的印象就是成天在讲台上责骂差生,感觉自杀之类阴暗的行为和他根本沾不上边。
「啊」这个时候枫突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刚想起来,我的耳环之前被永冈没收了啊…… 真倒霉」
「啊 ——,说起来值日的时候被他没收了呢」
那是星期五放学之后的事。
枫的外表颇为惹眼,成绩也不错,但是日常的言行举止和得体二字相差甚远。这样的学生很容易被某些老师当作眼中钉。
没收耳环的时候也是。枫和永冈在走廊里大吵了一架。事后问她为什么要这么顶撞永冈,她说因为那是我买给她的东西。
「…… 估计已经要不回来了」
「真是倒霉透顶了……」
「那也没办法。下次再一起去买新的 ——」
「今天就去吧?」
「……」
被她打断之后,才发觉对话被诱导了。
说不定从一开始就打算往这个方向引。
苦笑着回答她。「好吧,那就今天去……」
「好耶! 太好了,可以和千秋约会了」
「是是是,去约会」
进行着如上的对话,我们走向了学校。
场景 3
等到班主任在班会上宣布永冈去世的消息时,班里的同学都已经从各种传闻中知道了这件事。
即便如此,这样坐在课桌前,从大人的口中确认了永冈的死讯的那一刻,他的死便不再像隔着一块屏幕一样遥不可及,而是愈发真切起来。冲击之下,冰冷的指尖开始不自觉地颤抖。
我几乎是心不在焉地听完了班主任的话,从中得知了一些传言中没有提到的事。
比如,死因并非自杀而是急性心脏病。
比如,分居的妻子接到校方的联络,去查看情况时发现了尸体。
以及,这段时间的物理课暂时由别的年级的老师来代课。
死者留下的空缺就是这样被填上的啊。
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想法,第一节课开始了。
「说不定其实真的是自杀的呢」
午休时,我和枫在教学楼后面吃着放在膝盖上的便当。她突然这么嘟囔了一句。
「…… 是在说永冈老师?」
「对学生不可能会说是自杀的吧」
「这倒确实,但是……」
她怎么突然就拐回来提起这件事了,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可以说一些奇怪的话吗?」
「…… 请便」
「永冈,说不定是千秋你杀掉的」
「……………………
你说什么?」
「我说,说不定是千秋你杀了永冈老师」
「……」
「永冈的死说不定是 ——」
「够了。不用专门强调三遍……」
我打断她。
「你突然开什么国际玩笑呢? 我感觉又要犯头疼了」
「我才没在开玩笑啦…… 啊。不对,要不然还是当作是在开玩笑吧?」
明明是她自己说出来的,枫却一副不知道怎么才好的样子。
「我根本连话都没和永冈老师说过几句」
「我说的不是那种杀啦,而是,呃,让我想想怎么说才好……」
当然,在她开口前我就多少有点预感,枫打算讲点没边没沿的危险言论。
「你想想,从以前开始咱们身边就经常有人死吧?」
「有吗?」
「有啊。比如说上小学的时候,到我转走为止的六年里,同年级的同学算起来死了得有三十个吧?」
「…… 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有啊,这超级奇怪的好吧。千秋你对这件事的感觉也是」
「诶 ——」
「千秋你想想,迄今为止你已经参加过多少次葬礼了?」
「不是……,一般人谁会去数这个啊」
「一般的、
高中生、
参加过的葬礼、
是不会、
多到让人、
数都数不清的!」
「诶 ——……」
「所以说……,我觉得千秋你身边肯定是发生了什么特殊的事情」
「……」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枫的言外之意。
「也就是说……,迄今为止我身边的去世的那些人,他们都是因为我才死的,你是想说这个?」
「从结论上来说的话,就是这样」
「……」
「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倒没有生气…… 不如说,我是在担心你的脑子有没有问题」
「你是这么想的啊 ——」
「毕竟今年夏天确实挺热的…… 明天开始午饭就在教室里吃吧」
「我并没有中暑哦?」
要说的不是这个啦! 她打断了我进一步的关心。
「我是要说,说不定千秋你是有超能力的」
「……………… 超能力?」
「对,超能力!」
「……」
我的头越来越疼了。
「你这话是认真的吗,枫? 现在已经不是平成而是令和了啊?」
「令和也可以有超能力者吧」
「确实可以。但是那种古代生物一般的东西…… 至少我是绝对不想当」
「不过啊 ——,」枫话音一转。
「如果真的存在那么简单的杀人方法,不是就可以实现各种各样的梦想了嘛」
「……」
认为在那种情况下梦想和希望都会不复存在的人只有我吗。
「姑且来梳理一下吧?」
枫看上去乐在其中。
「我的假说之一。千秋你拥有仅凭想法就可以杀死别人的超能力」
「…… 就类似死亡〇记那种?」
「死〇笔记是什么?」
她的话让我无言以对,不过我还是想办法应付了过去。
「…… 不知道就算了。毕竟也是十五年前的老漫画了」
「千秋啊。现在已经不是平成而是令和了哦?」
「你少罗嗦」
枫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总而言之,她开口道。
「我的结论是 —— 千秋你用那个超能力把永冈给杀了」
「……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想要杀掉永冈? 我根本就不关心那个老师会 ——」
「你骗人」
「……」
她斩钉截铁的断言让我一时间有些失语。
「千秋你早就开始讨厌永冈了吧? 」
「…… 为什么你会」知道?
「我知道的」
她回答了我的疑问。
「因为永冈一直用色迷迷的眼神看我」
「……」
「而且那天,永冈没收我的耳环有一半都是出于找茬。之后千秋你就更加讨厌永冈了,然后在无意识中把他给杀了。我是这么想的」
「……」
「你还是不相信吗?」
喉咙深处开始发干,但总算还是发出了声音。
「毕竟比起那种离谱的说法…… 还是正常的病死要合理得多吧。」
「嗯 ——。倒也确实是这样 ——」
「所以 ——,」
我勉强压制住声音中的颤抖。
「来做个实验吧」
场景4
这一天放学后,我们马上来到枫的房间里,商量要不要杀掉谁试试看。
「找了才发现,原来是死是活都无所谓的人根本就没几个啊」
余光瞥见枫正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
「那是当然」我回答她。
「千秋你之前提到的,那部名字很像地氟烷(Desflurane)的漫画,里面是怎么确定要杀谁的? 果然还是在主人公认识的人里面找?」
「那个的话,是等电视报道里出现了重犯的脸和名字之后再把他们杀掉的」
「啊——……平成的话就不说了,现在可是几乎不会再展示犯人的脸了啊」
「话说回来,如果我真的有那种超能力的话,脸和名字是必须要知道的吗?」
「也可能并不需要呢……不过,这也是实验的内容之一吧」
「说的也是」
那,枫一边说着一边操弄着手机。
「找个比较合适的偶像怎么样?」
这么说着给我看了某个娱乐公司的网站。
「……那个,为什么会突然提到偶像?」
「明星和演员之类的当然也可以,偶像的话有一定名气,死了之后肯定会有热度,而且死一个的话应该也不会对我们的生活有什么影响」
「话是这么说……但不愧是让一个没犯过什么罪的人死掉的话,果然还是会有罪恶感的啊」
「那就……地球那一面的国家的总统怎么样?」
这么说着又给我看了国际新闻网站。
「这个人犯了什么罪吗?」
「详细的我不清楚,反正那些高官们肯定都少不了贪赃枉法」
「呜哇,好深的偏见」
「那——,这个罪犯怎么样?」
枫又把手机递过来,上面显示的是一桩发生在残疾人福利院的夜袭杀人案的维基〇科页面。
「啊,这不是前段时间引起骚动的那个案件吗?」
「就是那个。如果犯人在看守所里死了的话肯定会有新闻报道,而且似乎不久前下了死刑判决,就算杀掉也不过是提前死而已,我觉得这个刚刚好」
「……」
「啊,这个也不行吗?」
「呃。并不是说不行……」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这种不和谐感要如何用语言来表述呢。
「总感觉,就算我真的有杀人的超能力,也没法杀掉你刚刚说的那些人」
「……是吗?」
「我说不清楚……」
「嗯——?」枫歪了歪头。
「不过,反正也只是实验,现在姑且就想着杀掉刚刚说的那三个人然后先看看情况吧」
「诶——……抱着这种随便的想法去杀人真的好吗?」
「反正打一开始就有一半是出于玩闹的嘛。千秋你也并没有认为自己当真有超能力吧?」
「……那倒,确实」
没有告诉她,我其实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几乎要相信自己有超能力了。
「神说不定,」枫突然开口。
「其实就是抱着这种心态,来决定人的生死的」
她如是说。
场景5
然而一个人都没有死。
不管怎么等都没有人死。过气的偶像也好,遭国民非议的国家总统也好,监狱中的死刑犯也好。
「嗯——,果然还是哪里有问题吗」
过了一周还是什么都没发生,枫头一次打起了退堂鼓。
想也知道这根本不该是一周之后才说的话。在想到超能力这个说法的时候就该怀疑自身的正确性了——我在心里这么吐槽她。
「是这样吗?」
由着枫的性子来的我也很不对劲。还是适可而止吧。
「……千秋不这么想吗?」
依旧是放学路上。天空飘着小雨,我们犹豫着究竟要不要打伞,最终还是选择了并肩走在雨中。
「其实,那之后我一直在想到底还缺了点什么」
「是说要杀死别人还缺了什么吗?」
「我想缺的可能是恨意吧」
「恨意?」
「我觉得,如果我真的可以把别人杀死的话,那说不定必须得有足够把人杀死的能量。
仔细想了想之后觉得,能量可能就来自于我对那个人的杀意」
「这就是你说的恨意?」
「嗯。所以就像枫你说的那样,如果真的是我把永冈老师给杀了,那我应该确实是讨厌他到了想要杀掉他的地步」
「……」
枫沉思了一会儿。
「也就是说之前的偶像总统和死刑犯之所以没有死,是因为千秋你其实并不对他们抱有很深的杀意?」
「就是这个意思」
「嗯——。这样倒也的确能说得通啦——」
枫半信半疑。
「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是说?」
「就是……现在千秋你有没有很讨厌的人? 不管是有意识地还是无意识地都可以」
「……」
代替我们说话的是越来越大的雨声。
枫先一步撑起了伞,向我这边倾斜。我只是握着折叠伞。
「那个」
举起伞向外指。
「那个是哪个?」
「都说了是那个」
伞的那一端指着一栋耸立在宽阔马路一旁的公寓大楼。
「那个大楼是?」
「我打心底里讨厌着的」
「……」
「就算住在那种仅仅为了容身而堆出来的混凝土建筑里也毫无怨言,无法改变并且也不打算改变自己如同奴隶一般的境况,每天都像我和你一样无可救药地浪费着时间,仿佛生来就注定成为他人饵食的——」
所有人。
场景6
然后就死了。
距离车站有五分总路程的一栋十四层公寓里的住户,从大人到孩子,无一例外,所有人。
死因有自杀、他杀、碾轧、溺水、冻伤、误食、绞首、窒息、出血、坠落、密室死亡、腹上死、服毒等等。在不同的地方,出于不同的原因,以不同的死法,所有人都在相同的时间死了。
当然,这在社会上掀起了巨大的骚动。
亲眼目睹了空前的惨剧,浮现在公众头上的问号一定是这样的内容。
到底是怎么回事。
整起事件都是发生在以天文数字作分母的概率下的巧合,这样敷衍的说法最初当然谁都不会接受——诸如公寓内发生了瓦斯泄露,CIA和SVR进行了共同作战,5G电波把大脑烧坏了,新型冠状病毒才是罪魁祸首,被当作了人造微型寄生虫的实验品,中了新兴宗教的毒,新自由主义,新纳粹主义,女权主义,线上恐怖组织,素食主义者——这些连臆测都称不上的言论铺天盖地地出现,最终都被当做是当时特殊情况下的恶劣玩笑草草了事。
真相就这样被埋没在各种无聊的传说之中,又被覆上日常生活中的琐碎——想必不久就会以未解之谜的名号收场。只要一直用生拉硬扯出来的说法敷衍下去,公众肯定迟早会淡忘这件事吧。
我隐隐约约这样觉得。
也许就像永冈老师去世时那样。
然后。我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之中,以至于有一种马上要大声叫喊的冲动。
实际上,那已经不是冲动而是行动了。
我们站在那栋公寓的楼顶。
「就是我们!把大家给!杀掉的!!」
喘了一口气,然后再次大声喊。
「啊——哈哈哈! 所有人都死了!!」
「……真是稀罕,千秋你竟然会这么兴奋」
站在我身后的枫反而没什么兴致。
平时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现在她的笑容看上去却有些僵硬。
你们都是活该,我心想。
「好厉害啊,枫。真的好厉害啊。那些人可是全死了啊?」
「不用重复那么多遍,我听得清楚着呢。而且那边说不定还有警察在所以——」
「警察叔叔们!! 有本事就来抓我们啊,一群白痴!!」
「行了,千秋你差不多就够了」
枫准备上前阻止我,结果她自己也没忍住笑。
「白痴说的应该是你才对。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行了,趁别人还没上来赶快走吧」
「啊哈哈」
我几乎是被她拽着从应急出口离开了。
「反正杀掉就行了嘛」
「把谁?」
在我前面顺着楼梯向下走的枫转头问我,额头上渗出了汗水。
「反正就算被抓到了,也可以杀掉。那些警察们,全部」
「杀不完的。你以为警察有多少人啊」
「反正是全部」
「街上的人也是?」
「全部」
「全世界的人?」
「全部」
回去的路上,我亲吻了枫的嘴唇。
场景7
「『御船千〇子』这个名字你听说过吗?」
从保健室和空教室,到体育馆的仓库和广播站,学校中能被当作独立房间的地方都被临时用作会谈室,政府派来的西装革履的大人们正在那里和全校学生依次进行一对一的面谈,我也是其中之一。
昨天,刚好在那栋公寓的居民全部死于非命的一周之后,政府突然召开了紧急新闻发布会,在摄像头前肃然登台的政府高官一本正经地板着脸宣布,政府认为这起诡异的多人横死惨案是由未成年超心理学能力者引起的突发事故。
……试想一下,在那一瞬间降临会客厅的仿佛永无止境的尴尬死寂。
台下和场外的听众根本跟不上这种夸张到好莱坞电影都自愧不如的转折。还没等台下的记者和在野党议员们发出不要拿别人当猴耍给我正经一点之类不满的声音,这次发布会就草草结束了。
第二天,内阁的公告网站公布了更详细的情报,将这起事件与日本、美国和欧盟国家都在秘密研究的超自然现象联系了起来。
这类能力被统称为PSI(Psy),为了找到被推测具有该能力的犯人,国家将以居住在事发地点附近的初高中学生为对象,从询问开始着手进行调查。
班主任说明了上述情况之后,课余的时间学生们被逐个叫到相应的会谈室,与负责自己的人会面。
我被叫到了音乐教室里狭小的钢琴房。
「听说过吗,『御〇千鹤子』? 她是明治年间的透视能力者,也是那部很有名的恐怖电影『午夜〇铃』的原型」
「……我没有看过」
「就算没看过的话,就是那个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头发垂在脸上的白衣女人,你知道吗?」
「那个我知道,但是原作的电影没有看过」
「就先不说原作其实不是电影而是小说了,感觉代沟还真是大啊……你该不会连VHS录像机都没碰过吧?
你知道吗? 看视频的时候有个叫做后退(巻き戻し)的操作,这个叫法就源自于把录像磁带向后卷(巻いて戻して)的动作哦。到现在我今天谈过话的学生已经有二十五名了,连『亚〇拉』和『地〇冒险』他们都说没听说过,毫不夸张地说我当时心跳都停——」
「那个,」我打断他。
「怎么了?」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吧」
「……」
一阵尴尬的沉默。他干咳了一声,然后。
「心理学中有一个特殊的分支,叫做『超心理学』」
看来他打算将刚才的对话全部当作没发生过。
「我叫五十岚」总算是报上了名字。
「我来这里是为了将本次事件的犯人——我们目前称其为『基拉』——将他或是她保护起来」
「保护? 不是要逮捕吗?」
「是保护」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还是按照顺序来说明吧。PSI这种能力实际上并不少见。
像刚刚提到的『御〇千鹤子』那样有名的能力者就不用再说了。猜拳的时候有一瞬间预见了自己会赢,告知亲人遭遇事故的电话铃声响起时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这一类被称作虫之预感(虫の知らせ)或第六感的基于经验的直觉——
或者说,让蜡烛的火焰产生摇动,隔空让物体从架子上掉下来之类微弱的念力,只要经过一定训练每个人都可以习得」
但是,他又说。
「但是,把那么多素昧平生的人——而且还是在一天之内就一个不落地全都杀掉,这样精细的能力极其少见,更重要的是能够赚很多钱」
肯定有很多组织都在觊觎这个能力。
「……」
「国内外都有组织向这个地方派来了『专家』,其中有像我这样的超心理学的『专家』,也不乏非法行为的『专家』。
虽然现在他们还没有公然行动,但是一旦雇主失去了耐心,他们估计就会一个个诱拐、拷问那些被怀疑可能是『基拉』的人,然后用不人道的手段把他们杀掉吧。
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像我们这样的国家正规机关要将『基拉』保护起来,防止国民的人权遭到恶劣的非法组织的侵害」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请讲」
「为什么政府会将搜查范围缩小到未成年?」
「在我能说的范围内,昨天政府发表的结论是统计得出的倾向和政治考量结合的产物」
「也就是说……,并不能确定『基拉』的年龄就在十到二十岁之间?」
「如果你要讨论可能性的话,那『基拉』不过是我们的被害妄想,所有的死亡都只是偶然的事故,这也是可能的」
「……」
「目前我们能够确定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但是为了最大程度上保护国民的生命,比起先入为主或是一厢情愿,我们选择遵从可以切实得到的可能性。
干脆利落地斩断那些被判断为不可能的枝节,留下来的枝干不管有多么小,都可以被认定为唯一的真相。我们的工作就是完成这样一个一点一滴踏实积累的过程」
「……出于以上原则,我们判断『基拉』只是想利用这次的事件看看自己的本领有多大。
用炸药是不可能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正方形的洞的。
连对方的名字都不清楚就设下了公寓居民这样模糊不清的范围,精准地杀死了所有人,这与其说是由于能力的失控,不如说是进行了有意的加工。
就如同是在玩积木一样。
我们推测,对『基拉』来说,157名目标远远不算多,他还有充足的余力来进行『调整』」
「……」
他看了一眼手表。
「说得太长了呢。净是我在长篇大论,都没怎么听你说话」
五十岚看上去并没有很在意我的沉默不语,对我微笑着。
「面谈就到此为止了。
或许下次访问时还需要把你叫出来,请你谅解。
如果发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务必要联系名片上这个号码。
感谢你今天的配合」
场景 8
「所以为什么那个叫五十岚的人会和千秋你说那么多话啊?」
这一天放学后,我们来到了枫的房间。
「…… 我倒觉得他和所有的面谈对象都是这种感觉」
「不会吧。跟我谈话的人就只是问了点身边有没有同学不太对劲啊之类空泛的问题,五分钟左右就把我放出来了」
我和五十岚的谈话花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 所以说,我被怀疑了?」
「有可能…… 我认为那个人可能是想用勉强还能透漏出来的信息试探千秋的反应,以此来判断你是不是『基拉』」
「……」
「啊,不过,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哦?」
「…… 为什么?」
「因为没办法从根本上证明啊。
就算受到了威胁或者拷问,只要千秋你从此不再杀人,就没有人可以断定千秋就是『基拉』」
「…… 那,要是我不小心杀了人呢?」
「那他们要确定你是犯人也得花点功夫才行啊。
又没法区分被杀的人到底是不是自然死亡,而且还不能排除可能是别人想要把怀疑转嫁到千秋头上」
「……」
「反正总之肯定是没问题的啦」枫把我按倒在床上。
「就算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也会保护千秋的」
从上面压了下来。
「…… 嗯」
枫的嘴唇描摹着我锁骨的轮廓。
「千秋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哦」
她对我说。
在早间新闻节目中看到了被我杀掉的某个人的遗属站在摄像机前面哭着接受采访的画面。
据称她原本在东京独居,事件中死去的是她年迈的父母。
她用颤抖的声音语无伦次地讲着和家人的往事,宣泄着对犯人的憎恨,倾诉着自己的孤独。
一边用瞟着这样的画面一边啃吐司,我打心底里感到不可思议。
她为什么不低头向我道歉呢。
将自己暴露在公众面前,就等于要承受变成我下一个目标的风险。要是准备向我求饶或者道歉那也就算了,没想到她竟然一副要判我有罪似的瞧不起人的样子,把我给痛骂了一顿 ——
说实话,我觉得她已经完全疯了。
她到底是想干什么啊。不会是真的以为自己的家人一点错都没有吧。
如果当真如此,那我心中那杀掉他们也远远不足以平息的怨恨又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是我恶人先告状吗。难道是我有被害妄想吗。
那么受到这种不可理喻的对待的为什么不是别人而偏偏是你呢。
倘若有一天,某个人得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夺走他人性命的能力,那么那些因此而死的人说到底就是理当被杀掉的人吧。
如果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掌握着核按钮,那么哪怕全世界只有一个人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去,世界的毁灭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就等于是说,只有无视某个人强烈到希望世界毁灭的愤恨,世界才得以存续下去。
在我还没有杀人的能力时独断地无视了我的愤恨,如今刚一成为会被杀掉的那一方就马上慌慌张张地搬出『正义』『道德』之类的说辞,这又有什么说服力呢。
那群字典里根本找不到羞耻二字的受害者们竟然落到了这般田地,着实是可笑。
现在,我的手边就放着那个按钮。
所以她 —— 她们所有人,都应该向我道歉。
场景 9
在教室里,枫基本不会跟我说话。
是我之前拜托她这么做的。
并非是出于害羞或者怕麻烦之类的理由 ——
而是为了自卫。
我不会讨好别人。比起不去,这个不会的意思更接近不能够。
因为讨好别人就等于让别人以为自己会不求回报地付出,可以被无限制地消费。
这就如同在深夜中向名为人际关系的汪洋里一铲一铲地填土 —— 徒劳无功,永无止境。
所以每当看到枫在班里那一副和谁都友好相处的样子,我总会感到不可思议。
枫肯定也会讨厌别人,也会感觉自己被别人讨厌了,连那些人都要毫无区别地善待,付出的代价和得到的回报怎么想都不会对等。
她那样的我实在是做不来。
不仅如此,我所做的不如说刚好和她相反 —— 只要有人来搭话我就会故意用很生硬的声音回答,好让班上的同学都讨厌我。
不管对谁都坚持用敬语。
摆出一副很不自在的表情。
终于,没有人会再来和我说话了。
这就是我的自我保护。
只要在一开始就展现出自己没有掠夺的价值,那么谁都不会来掠夺我 ——
仿佛是在嘲笑我的自暴自弃一般,不管是谁来掠夺,枫都会毫不保留地将自己的价值送出去。这让我感到很郁闷。
说实话,我一直觉得枫很让人羡慕。如果用羡杀旁人这个词来形容她的话,那么那个如今比较少见的写法所带来的违和感都可以被抵消掉。
就算被掠夺和消费,也仍旧会不断地向他人给予的精神境界。
不管到了如何山穷水尽的地步,也依旧深信自己的人生终将迎来柳暗花明的自信。
即便被别人讨厌,也坚定不移地认为会有人毫不动摇地爱着自己这样毫无根据 —— 实际上即便没有根据,那也是无可置疑的事实 —— 的自我认同。
所以对我来说,枫的告白带来的只有足以让我哑然无声的痛苦。
「……」
枫注意到我在看她,轻快地走了过来 —— 脸上挂着微笑。
「我们回去吧,千秋」
一边向刚刚一起聊天的女同学们挥手,一边把趴在桌子上的我拽起来。
那几位女同学沉默地看着枫带我走出教室。
从教学楼里出来之后就下了大雨,我们各自撑起了雨伞。
「……」
一句话都没有说。
沉默,唯有雨水喋喋不休。
「枫你真的喜欢我吗?」
回过神来,心底的疑问已经在不经意间漫溢出来。
枫回头看我。她的表情几乎可以说是目瞪口呆。
「……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别告诉我迄今为止的十四次告白你都是睡过去的」
「那倒没有……」
「就算是我也不会抱着开玩笑的心态和女孩子睡的啊」
「但是我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地方啊…… 整天板着脸性格又阴暗长相也不可爱声音还不好听整个人气质都很不起眼。
跟我比起来,那些我想得到但是一辈子都不会拥有的东西,枫可是全都有啊」
「…… 你是想说我和你不般配? 你觉得事到如今我还会在意那些东西吗?」
「但是身边的人都是这么想的,我自己也是」
「那又有什么所谓」
「怎么会无所谓啊」
几乎是喊了出来。然后刻意地长叹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的话会让你为难吧…… 对不起,稍微,稍微再等我一会儿」
「……」
除了我们没有别人的人行道,因为一旁干线公路的扩建而有些狭窄。不时有大型卡车与我们擦肩而过,四处飞溅的水花仿佛是临死前的悲鸣。
「听我说,」
撑着伞的手早已止不住发抖。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枫」
「……」
「比起枫半开玩笑说出的『喜欢』,这大概要沉重得多。所以我才一直没有接受枫的告白。
就算稀里糊涂的接受了告白和枫在一起了,枫也肯定很快就会对我失去兴趣。结果到头来我根本没有为枫付出过什么,枫也迟早会离开我。那时我肯定会觉得把枫束缚在身边的唯一方法就是伤害自己,然后做出傻事吧」
「所以,那段站在被喜欢的位置上 —— 仅仅作为被告白的一方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
我明白这样很幼稚,等到枫厌倦了吃力不讨好的告白之后,我也能更加容易一些地放弃吧。
虽然估计还是会后悔得要死……」
「枫,为什么你要向我这样的人告白呢?
为什么你会喜欢上我这样的人呢?
从来没有人喜欢过我,现在却突然出现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哪怕你只是装出来的,我这么笨所以肯定也会喜欢上你。这是当然的事啊……」
「但是喜欢上别人果然是好辛苦啊?
明明我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给你让你喜欢我的东西,却还必须像强行把鲜血挤出来那样努力。其实我只是想要作为被爱的一方,让我来爱枫只会平添我的痛苦,我根本做不到。
事到如今这么说或许已经晚了,但我还是觉得,到头来,我对枫的『喜欢』不过是单纯的性欲吧」
「但是…… 但是我果然还是喜欢你,喜欢你到不能自已」
「………… 既然这样,」
长久的沉默之后,枫开口问我。
「既然这样,为什么你要吻我呢?」
答案已经再清楚不过了。
「既然这么害怕被我所爱,那为什么那天千秋你要主动 ——」
「因为我只要动动念头就能夺走别人的性命啊」
「……」
「我能够轻而易举地把别人给杀了 —— 所以就算不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了,枫也会因为害怕而不敢离开我。
所以我才吻了你」
「…… 原来是这样啊」
「……」
再次回到沉默之中。此刻世上仿佛只有我们两个人。
「所以,」率先打破沉默的是枫。
「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些啊」
「…… 因为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我有一天会把枫给杀掉」
「…… 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讨厌我到了想要杀掉我的地步了吗?」
「不是讨厌哦。我喜欢你,到了想要杀掉你的地步」
我微笑着回答她。
「既便拥有了能够毁灭世界的能力,这个世界也不会变成我理想中的样子,我的救赎也不会到来,枫的心似乎也不会真的被我占有…… 所以 ——」
严密的计算。让脸看起来最好看的角度。再加上尽可能做出的最完美的回头 ——
在枫的记忆中烙上我的身影。
「再见了,枫」
我向她告别。
话音刚落,四吨重的卡车从我的侧面撞了上来。
枫还没来得及阻止,我就已经从护栏上翻了出去。卡车如同算好时间一样出现,刹车已经来不及了。脊髓被撕裂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到。
在枫的眼前。
我就这样死了。
场景 10
一缕白烟透过了烟囱,飘飘袅袅消散在空中。那便是我尸体火化时的情景。
前来参加葬礼的枫依礼节见证了我作为人的最后一刻。火葬开始前,趁我的父母还没有过来打招呼,她来到殡仪馆侧面的停车场,打算悄悄溜走。就在这时 ——
「你就是『基拉』吧?」
身后响起这样的声音。
枫被埋伏在这里的五十岚抓个正着。
「……」
她面无表情地回头,如同带着一副面具。
「先把话说在前面吧,即使杀了我你也逃不出去。这一带已经被我们封锁了」
枫不动声色地四处看了看。如他所说,和来的时候相比,这附近有些太过寂静了。
「…… 你说我是『基拉』?」
她的声音中透出几分兴致,催促着五十岚的下文。
「我们统计了过去几年去世的孩子」
五十岚稍稍低头。
「如果有人仅凭意念就能够杀死别人,那么他年少时应该在无意识中杀死过身边的人。
所以,我们认为或许可以通过同校和同班同学中去世的人数来缩小范围,最终找到『基拉』」
「…… 然后?」
「被我们列在嫌疑人名单第一行的那个女孩,在前几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不就皆大欢喜了吗。现在犯人已经死了,你们还要跑到葬礼上捣乱,不觉得太不识好歹了吗?」
「嘴上真是毫不留情啊。实际上,在嫌疑人名单的第二行还有一个名字,我们认为那个人也有很大嫌疑」
「某个和千秋关系很好的人,对吧」
「没错。既然排查的依据是同年龄死者的数量,那和她关系较近的人自然也会有同样的嫌疑」
「那么既然现在千秋已经死了,按道理那个人的嫌疑应该也要排除吧?」
「按我们一开始的结论来的话,确实应该如你所说。但是后来我们又提出了另一个设想」
「…… 真正的『基拉』不是千秋而是我,对吗?」
五十岚没有正面回应枫的嘲笑。
「…… 她们身边有很多孩子去世了,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然而,五十岚说。
「然而,我们注意到,在不断有青少年死亡的几年中,曾出现过半年左右的空白」
「……」
「那段空白期开始的时间,与某位少女转学离开这里的时间出奇地一致。
另一方面,那名少女转去的那所学校,在那半年中则出现了孩子们相继横死的情况 ——
我们推测,正是在那半年中,那名少女发现自己才是『基拉』。
然后她想到,只要从现在开始将最初的那名少女包装成『基拉』,不久之后自己的嫌疑就会被完全洗清」
「……」
「从此之后的几年间,远在别地的她不断杀死另一名少女身边的人。
恐怕她已经很清楚了。
凭意念杀人的能力并不是什么强力的底牌,甚至说反而可以被冠上最弱的名号,不过是用起来比较方便而已。
如果把活着当作 1,被杀死当作 0,那么她的能力无法制造 1 和 0 之间的任何状态。
非 1 即 0。因此她的能力无法成为和他人交涉的筹码。换言之,在开始和敌人正面对峙的那一刻,她已经输了 ——
就像现在这样」
「现状是,你无法将我当作人质,也无法对我进行威胁。
也就是说,除了杀死我然后逃走之外,你别无他法。因此只要我们预先做好准备,一旦我被杀死就立刻将你远距离射杀,你就不可能逃得出去。
所以五年前,你想到了将她作为自己的诱饵。你还对她进行了诱导,使她误以为自己就是『基拉』。
这样一来,就算她被逮捕或是遭到拷问,供词也只会让你的嫌疑变得更小」
「……」
沉默了一会儿,枫开口了。
「…… 所以,抓犯人的侦探游戏玩够了吗? 如果你只是打算跟我复述一下我的成长经历,现在应该可以让我回去了吧」
「很遗憾,我们不能让你回去了。
你的能力对这个国家,对你自身来说都太过危险。
就算你这次侥幸从我们这里逃出去了,迟早也会被别的组织抓到,然后被他们当作工具利用。
所以,你从今往后的人生都会处于我们的保护之中」
「少骗人了。
你们才是想要利用我的能力把对手暗杀掉吧,所谓保护也不过是要把我监禁起来而已」
「随你怎么想。不管怎么样,你现在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你们才是,如意算盘也就现在还能打打了 ——
你们或许觉得自己只是在围捕一个天真的小姑娘,我可是在知情的情况下接受你们所谓的保护并且为你们出力的。等到哪一天我没了兴趣,把你们全都杀了之后再出国也不是做不到」
「你现在不愿配合也无所谓。
我们比你想象的要更加有能力,考虑也更周到。
如果你想的话,要我们每晚给你『提供』来自东南亚的高质量吗啡也可以哦?
就我个人来看,总有一天你会落到抱住我们的腿,央求我们不要抛弃你的地步」
「………………」
枫没有继续对话,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抬头望着遮天的阴云,她的心似乎也随着视线远去。
她似乎有些累了。
「…… 最后,让我更正一点吧」
「……」
「我没有想过要欺骗千秋或者是利用她」
「……」
「我是真的想要让她来支配『基拉』的能力。
依照她的想法杀掉她想要杀的人。
依照她的愿望来扭曲这个世界」
「为什么? 因为在她喜欢上我很久很久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上她了。
但她实在太笨了,就为了自己不如别人这种理由而不肯来爱我。
这种肤浅无聊又无关紧要的事,却成为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无法消除的心理障碍 ——」
「所以我想要杀掉。
牵制住千秋,使她没能来爱我的所有人。
我想要让千秋来杀掉,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以外的所有人」
带着苦笑。
「我脑筋转得比较快,让我来的话中间就会发现在那之后我们根本没法好好生活,最终因为这些顾虑而打退堂鼓。千秋的话就肯定不会像我一样烦恼这些有的没的,她应该可以一口气把事情进行到底的吧。
等人类因为这种无聊的缘由灭亡之后,仅仅是生存下去我们都要筋疲力尽。如果能在那样的世界里,只有我和她一起活下去,那该有多好啊……
认真构想着这种荒唐的未来的人,大概只有我吧」
静静地,她长叹了一口气,随后走向了五十岚预先准备好的车。
没能见证枫的未来,我就这样继续走向死亡。